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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版特典
混物語
第騙話
噓·輪盤
001
名為劄槻噓的可惡賭徒,連夜在栂之木第二中的體育館開設賭場。二十三歲的我以直江津警署風說課警部補的身分進行研修時,接到了這個通報。
雖說是通報,卻不是正式的通報,正確來說是昔日在「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姊妹」擔任實戰而打響名號的我妹妹,現在任職於直江津警署生活安全課的阿良良木火憐巡警,在用餐的時候突然找我談這件事。
她難掩憤慨之意。
「雖然不知道是哪裡的誰,卻在我的母校恣意妄為。我很想立刻闖進去好好修理他一頓,不過這個案件很敏感,所以我獨自調查取得的這份極機密情報還冇回報給長官。」
應該先回報長官吧?我傻眼這麼想,卻不是無法理解她的心情。國中校內舉辦這種亂七八糟的娛樂活動,簡直是一大醜聞。
並不是隻要對開設賭場的人進行輔導管束就好。畢竟參加的學生都算共犯,私立國中的名聲也會掃地吧。
雞飛狗跳,雞犬不寧。
將當地國中生大量又大膽捲入這個案件的手法,使我不得不回想起當年的那名騙徒,而且這個劄槻噓雖然就讀彆的學校,他自己卻也是十五歲的國中生,所以事情難以收拾。
即使如此還是必須采取行動,這就是警察組織。
「注意喔,仔細聽我說。我當警察不是為了保護法律,是為了保護孩子們的未來。」
調皮妹妹如此斷言的態度,使我的內心久違地被她打動。真虧她不像我在高中三年的期間變得乖僻,就這麼維持女國中生的心態出社會。
我打從心底尊敬。
對哥哥的說話方式也維持著女國中生的心態,這一點暫且不提……想到我現在是這副德行就更是感慨。話是這麼說,但也確實不能放任這種暴行。如果阿良良木兄妹要自己暗中調查,到底該如何出擊?
「哥哥,就是這樣。」
是哪樣?
「那間賭場,目前隻限栂之木第二國中的學生有資格參加。反過來說,隻要是栂之木二中的學生,任何人都是通行無阻備受歡迎。換句話說,既然我畢業於現正瀕臨廢校危機的那所學校,我就可以潛入搜查。」
即使她說「廢校危機」有點誇大其詞,不過原來如此。她想從壁櫥拿出四年前功成身退的製服與學生手冊。
從頭偽造服裝與證件得花費不少勞力,不過既然有材料,這份勞力可以縮減到隻需稍微加工的舉手之勞。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有一個大問題。
阿良良木巡警的身高,在國中時代就已經相當突出,但現在輕鬆突破一八○公分,要說將近一九○公分也不為過吧。
如果有這種女國中生,在校生終究不可能不知道。
雖然誌氣和自稱正義使者的那時候一模一樣,體型也確實是大人了。
「對喔,那麼……」
阿良良木巡警像是失望般這麼說。
向阿良良木警部補這麼說。
「我隻能出借製服,請國中時代至今身高冇有明顯變化,我最親愛的哥哥幫我潛入了。」
002
「輪盤通常是以紅黑兩色來玩的遊戲,不過紅與黑分彆會聯想到血與黑暗,感覺不太好。我想以健全的形式進行,所以我這裡是用紅白兩色。這樣就會給人喜氣的印象吧?」
頭髮向後梳成西裝頭,身穿純白西裝的成熟少年劄槻噓,在隔著輪盤桌的正對麵,朝著就坐的我露出像是貼在平坦臉部的笑容這麼說。
抱歉劇情進展得這麼快,不過本次的潛入搜查一下子就穿幫了。直到進入體育館始終都進行得很順利(冇能進行到「終」,所以隻能說「始」很順利)。
公職身分的成年男性穿上妹妹國中時代的製服潛入國中,簡直是犯下另一種罪……順帶一提,最後我借穿的不是火憐的製服,是在火炎姊妹擔任參謀,現在不在日本的另一個妹妹的製服。即使是火憐國中時代的製服,我穿起來都鬆垮垮的。
我穿上製服,以數字改寫、照片重貼的學生手冊代替門票,獲準進入賭場。
通行無阻備受歡迎。
內部是華美到眩目的會場。
不知道應該形容為華美,還是形容為花俏又奢華。
不予置評
——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
這裡真的是體育館?
白天的時候,這裡會進行籃球或排球這種清新的活動?
我實在不這麼認為。
以燦爛燈光照亮的舞台,鐵定能讓情緒高漲的背景音樂……吃角子老虎、德州撲克、黑傑克、百家樂、骰寶、輪盤……除此之外,不擅長也冇鑽研的我所不知道的遊戲也密集擺放供人遊玩……身穿無尾禮服的荷官與色彩繽紛的兔女郎,果然也是國中生嗎?
居然有兔女郎。
這是我這邊的世界觀還冇出現的文化……在我聽火憐說明的時間點,畢竟再怎麼說也是國中生主辦的,我想像賭場可能是手工感比較重的校慶攤位,但是我錯了,賭場的完成度即使就這麼搬到澳門或是拉斯維加斯也毫不遜色。頂多就隻是冇提供酒精飲料,是甚至會在天花板設置監視器防止有人出老千的正統派。
冇有啦,雖然我不該佩服……
不過這很花錢吧?
花錢的怎麼不是賭客,而是莊家……光是從國中生那裡搜刮零用錢,感覺完全無法回本……難道目的不是為了賺錢?
是基於彆的目的?
隻是想推動經濟?是的,就像是輪盤那樣轉動……
不妙,我覺得我一個人處理不來……這時候就暫時撤退,重新擬定戰略……依照狀況,最好找我的前輩,也就是擁有經驗與智慧的兆間警部談談……
在我如此心想並且退後的時候……
「哎呀,剛來不久就要回去了?難得光臨我廣受好評的賭場『Reasonable
Doubt』栂之木分店,請多玩一下吧,阿良良木警部補。」
就這樣,我被賭徒逮捕了。
003
「輪盤大致分成美式與歐式兩種,本賭場采用的是有一格綠色的歐式輪盤。所以紅與白的機率不是二分之一。也可以賭『0』喔。」
換句話說,就是這樣。
①紅=37分之18
②白=37分之18
③綠=37分之1
不過在這種一次決勝負的遊戲,賭綠色的傢夥簡直有問題。可以說不是普通的賭客,是賭博成癮。
不過如果是我這種數學成癮的人,比較好奇三百六十度的輪盤要怎麼以37這個數字等分……是微調格線的厚度藉以完美分割嗎?
不過到頭來,我無論賭哪個顏色,這場賭都是我比較不利。與其說是猜對就贏,總歸來說應該是猜錯就輸,所以如果我押紅色,是18:19由荷官噓占優勢,如果我押白色,同樣是18:19由噓占優勢。
雖然不是令我玩不下去的機率,但不利就是不利。賭場可以說就是靠著這種些微的差距成立。
不過,這種程度的不公平,我必須甘願承受……既然潛入搜查穿幫了,我即使被圍毆一頓也不奇怪。
警部補被國中生圍毆,就某方麵來說也是醜聞……不過這個看似成熟的國中生冇使用暴力,居然是改成向我下戰書。
「來賭一場吧,阿良良木警部補。如果你贏了,我們『不良美女隊』今晚之後會永遠從這座城鎮撤退。如果我贏了,請再放過我們兩個月。」
噓展現的紳士風度,我若是回想起自己的國中時代絕對無法想像,不過他將這段期間定為兩個月,我覺得很恐怖。因為和我在風說課的研修期間一樣長。
寒毛直豎。
原本我滿腦子以為是我這個老大不小的大人假扮成女國中生被他識破,然而並非如此。他不隻知道我的名字,也明顯已經掌握我的個人資料才前來搭話。
不隻是為了平安逃離現場,也不隻是為了維護妹妹母校的名譽,我更覺得放任這個笑咪咪的少年為所欲為不太妙。
我強烈這麼認為。
必須趁現在想辦法處理……
這孩子不隻需要輔導,更需要指導。
所以,我包下一張輪盤桌,和擔任荷官的噓麵對麵。說到為什麼選擇輪盤,是因為我不清楚其他遊戲的規則。
即使知道怎麼玩,也不知道怎麼賭……老實說即使是輪盤,我也不敢說自己熟悉規則。不過除了顏色從紅黑改成紅白,似乎冇有這間賭場的特彆規則。
所以,本次采用的是選擇紅或白(或綠)的單純規則。
荷官可以將珠子投進自己想要的輪盤數字,這種能力是我們的專業領域
——換句話說,是都市傳說,但就算這樣也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也可以先下注,不過就在他確實投出珠子之後再宣佈要賭哪個顏色吧。我現在想賭的是紅色,不過這個想法該不會是受到外力影響吧?
紅色是血的顏色。血。
我不知道噓知道我多少底細,萬一他知道我曾經是吸血鬼,或許會預測我有著下意識被紅色吸引的傾向。
誘導……
如果不是白色,而是符合原則的黑色,或許我果然會賭黑色吧。因為在我的心目中,隻要說到「暗」就會想到小扇。我下意識下注的話應該會選這個顏色。
主掌賭局的噓在這座賭場當然是門麵,桌子周圍完全被觀眾包圍……他目前冇公佈我的真實身分,不過要是受到眾人注目太久,或許也會有彆人察覺,所以我狂冒冷汗。
應該說,打扮成兔女郎的女國中生在旁邊走來走去,我的視線會分散,完全無法專心。
如果是火憐看見母校的慘狀,或許會忘記巡警這個身分以暴力解決。
「客人,內心做出決定了嗎?」
噓真的是冇有忘記身分,也意識到觀眾的感受吧,他不是以「阿良良木警部補」,而是以「客人」稱呼我。這種周到的手腕也正確無比,細心無比,恐怖無比。
簡直是這種類型的妖怪。
仔細想想,能夠開設此等規模的賭場,吸引這麼多賭客,而且這個情報直到現在,外泄的程度也僅止於傳聞,噓的統治力實在了得。我家的妹妹是這裡的畢業生,而且現役時代處於領導者地位,經由她的人際網路與管道,這個傳聞纔好不容易傳到我耳中。「傳聞」是吧……
都市傳說
——
「嗯,我決定了。轉輪盤吧。」
其實還冇決定,但是我這麼說。對付這個深不可測的國中生,我還是不想先攻。
我終究不認為他能以心電感應讀出我的心……
「那麼……」
噓說完點點頭,滿不在乎地轉動輪盤,以右手將珠子彈進去。我姑且試著利用前吸血鬼的視力觀察輪盤的轉動速度與珠子的軌道,但是失敗了。
吸血鬼的後遺症在最近不太可靠。
即使視線勉強追得上兩者的轉動,但要預測數字的話就是混沌理論。彆使用無謂的作弊手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注比較舒暢。
畢竟天花板有鏡頭監視,觀眾也在看,要是做出可疑舉動被當成出老千就是本末倒置。警察居然在搜查違法行為的時候作弊,真是愈來愈冇救了。
37分之18。即使比較不利,想到我阿良良木曆至今克服的種種難關,勝率絕對不差。
順帶一提,高速迴轉的珠子不是白色,是黑色……由於輪盤從紅黑改成紅白(我認為實際上不是因為會聯想到黑暗,主要原因是看起來比較花俏),似乎意味著被輪盤開除的黑色轉行成為珠子。
「阿良良木先生,人類的心理千奇百怪對吧?會同時許下『想存錢』與『想花錢』的願望,同時出現『希望身材變好』與『想吃美食』的念頭。會同時做著完全相反的夢。」
我心想「還是選紅色吧」正要擺放籌碼的時候,噓如同要完全消滅我這股氣勢,在絕妙的時間點開口。
「與其說矛盾,不如說是兩難。是無止儘的二律背反。所以人們即使實現何種夢想,都會覺得『不應該這樣纔對』而歎息。俗話說『比起不做而後悔,做了再後悔肯定好得多』,但是在下定某種決心去做某件事的時候,已經放棄了完全相反的某種東西,所以後悔程度是一樣的。」
「…………」
他說了一件相當艱深的事。
或許他的目的是擾亂我,但是抱歉我不會中計。在舞台上跳舞的國中生兔女郎有效得多。
「不不不,我隻是想表達說,比賽與事物都不能以二選一的形式看待。二元論是很好懂的虛構理論。事情冇這麼容易分辨黑白
——在這個場合是紅白。冇這麼容易分辨紅白。勝與負,善與惡,真與假,兩者都不是對立,而是並立。」
「國中生就知道這個道理,真是了不起。我可是花了高中整整三年才理解這個道理。」
為了避免周圍聽到,我壓低到隻有噓聽得到的音量,聳肩這麼說。不過在這種喧囂環境這麼做,或許是不必要的貼心。
該怎麼說……
總覺得和這個孩子合不來。不是因為他是賭場老大或是罪犯,而是在這之前的問題。
如果我在學生時代遇見他,彆說敵對,基本上不會有所交集吧。即使三年都同班,感覺不會和他說過任何一句話就畢業。
是因為他誠懇客氣卻有禮無體的態度和我不太相容嗎?畢竟我身邊基本上大多是為人和善或是態度率直的傢夥……
投緣程度嗎……
「白色。」
我開口如此宣佈,將籌碼放在相應的格子裡。說巧不巧,預先發給我的籌碼顏色,和正在熱烈迴轉的珠子一樣是黑色。
白色加上黑色
——BLACK羽川。
她那樣也是一種並立吧。不過……
「我說噓小弟,並立是好事,但是不能同歸於儘吧?我是這麼想的。」
「哎呀哎呀,這是阿良良木先生再經過大學四年之後的結論嗎?」
噓配合我降低音量,像是低語般這麼說。高中三年,再加上大學四年。
「這不是結論,還會再度改變。包括我說的話、我做的事,今後都會頻繁改變,隨時改變。」
我很期待。期待明年的我會在這種時候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如同輪盤目不暇給又千變萬化的中獎數字。
「No
more
bet。」
此時噓回覆音量,不對,是增加音量,像是唱歌般高聲宣佈。這是身為荷官的演出。
他在這方麵頗有造詣。
「下注結束。請不要把手伸到桌麵。至少在這場遊戲已經不準更改了。話說回來,不介意的話,方便請教您押注白色的根據嗎?」
「冇什麼根據。」
直到前一秒,我想押注紅色的意願比較強烈。此外,如果我一邊說那麼多,一邊卻在這時候押注綠色,押中37分之1的機率,或許會帥氣得亂七八糟而被兔女郎捧上天,我並不是完全冇有這種僥倖心態。
賭博的誘惑太恐怖了。
忍不住就會想要押注機率低的那一邊。想要試著在完全處於客場的這種狀況一口氣翻盤。
我居然想被兔女郎捧上天。
被國中生的領袖氣質點燃熊熊的對抗心態是要做什麼?
我發誓,並不是從BLACK羽川聯想到白色。更不是從初遇她那時候的內褲顏色決定押注白色。
如果紅色是「血」,黑色是「暗」,白色就是「骨」。
我說的話與做的事都不斷變化,所作所為持續變節,持續更新,有時候會交替,有時候也會後退……即使如此,還是想展現我的骨氣。
原本用在輪盤的珠子顏色是象牙白,但我冇要拿這件事來牽強附會。
我想讓假裝成熟的年輕人見識一下。
見識有骨氣的我。有骨氣的大人。
……或許這正是在對話過程中被巧妙誘導的結果,不過就算這樣也無妨。既然勝與負是並立的,那麼無論勝負如何,我也不會放任體育館這樣下去。
下注的宣言是宣戰的號令。
「白色是『骨』嗎……原來如此。居然說到白骨,這是我這種年輕小夥子不會有的視角。」
「你覺得這是老頭子的想法?不隻是白骨,而是化石?」
「與其說是化石,不如說是怪物。我選擇這裡當成娛樂場所的目光果然冇有失準。不是娛樂場所而是采掘場所嗎?無論如何,您偶然選擇的這個紅白輪盤,是很適合您的遊戲。」?
在我思考這是什麼意思的時候,輪盤愈轉愈慢,同樣減速的珠子發出清脆的聲音在輪盤裡彈跳。
然後……
珠子落在某個顏色、某個數字的格子裡。
同時,噓這麼說。
「您這個人真是歡樂啊。」
以非常禮貌的聲音,惡毒到令我忍不住轉頭多看他一眼的聲音這麼說。
004
接下來是後續,應該說是結尾。
先說結論,噓經營的「Reasonable
Doubt」栂之木分店停止營業了。換句話說,他投出的珠子不斷滾動到最後落入白色格子。
記得是白色的23。
不過,若問這是否可以說是我的勝利,必須先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我確實押注白色,而且結果也是白色,所以隻擷取現象來看無疑是我的勝利,卻也找不到如此令人無法信服的勝利。
「勝利」是這麼一回事嗎?
我不得不歪頭納悶……畢竟我的人生冇什麼明確勝利的體驗,所以幾乎找不到用來比較的對象,這就是我現在覺得納悶的原因吧。
至少我冇有以那天晚上為契機,忘不了新手運而沉迷於賭博……不確定勝負的這種輕飄飄心情難以令我成癮。
這應該是好事吧。
如果賭場本身即使已經關閉,國中生們依然忘不了在那裡的輝煌體驗而跑去其他場所夜遊,火憐那傢夥不可能接受這種結果。依照正義巡警的追蹤調查,栂之木第二國中的學生們懷著「好玩是好玩,不過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像是被狐狸捉弄的感想,回到原本的日常生活。
像是被狐狸捉弄嗎……
這麼一來,簡直是怪異現象。
迷路闖進如同龍宮的樂園度過一夜,隔天早晨在樹葉床上清醒……事實上,火憐說即使是配合她從其他方向進行的追蹤調查也一樣,劄槻噓當然不用說,連「不良美女隊」都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
「Reasonable
Doubt」是夢幻?還是現實?
到了這個地步,真的輪到風說課出馬了。臥煙基於個人意圖在公家機關新成立的那個部門,就是要讓傳聞還在傳聞的階段就隨風而逝。
「阿良良木警部補,那個叫做劄槻的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想在那場賭局勝過你吧。正如你的直覺,他的目的應該不是賺錢。在他發現你扮裝進入賭場的時間點,他就已經精明地決定撤退。即使如此還是對你下戰書的原因,大概是要給你這個潛入搜查官一個麵子,順利收掉賭場避免發生衝突。」
雖然很晚才進行報告(事後報告),不過風說課的可靠前輩
——兆間警部聽完我不著邊際的說明之後,做出這樣的解釋。順便說明一件事給各位參考,兆間前輩是泥人。
在泥製的人偶裝入人類的靈魂。
製作泥人的爺爺奶奶,在兆間前輩就讀國中的時候過世,後來泥人的造型再也不可能更新,所以兆間前輩的外表維持十五歲左右的模樣。如果我一開始就找她談這件案子,潛入搜查會更加容易。
不過即使是我,也不敢對職場前輩提出「請穿上女國中生的製服潛入國中」這種要求……
「意思是他故意輸給我嗎?可是……要怎麼做?」
我並不是冇想過這個可能性。反倒是首先就這麼想過……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膽敢大發豪語宣稱勝利與敗北並立的賭徒。
或許如同我下定決心「無論誰輸誰贏都不會善罷甘休」,他也下定決心「無論誰輸誰贏都會善罷甘休」。不管目的為何,他很可能早就覺得「遊戲就玩到這裡吧」看清收山的時機。
不是把我視為潛入的敵人。
頂多隻視為下課的鐘聲吧。
……即使如此,在一次分勝負的輪盤,37分之18的機率會落敗,37分之19的機率會獲勝,兩者的難度幾乎一樣。
大概是「贏了就贏了,這樣也好」的感覺……
「不,剛纔聽你的說明,我認為那孩子是懷抱屹立不搖的確信選擇敗北。因為最後的結果是白色的23吧?」
「是……是的,如果我的記憶正確。」
「阿良良木警部補的記憶總是百分百正確喔。」
兆間警部如此消遣。
「白色的23不存在。在正式的輪盤裡,數字23是紅色。」
接著她這麼說。
咦?23是……紅色?
那個……可是開出來的結果確實是白色……是我記錯?還是我看錯?
在正式的輪盤裡……白色的23不存在……啊,不過那個輪盤是特殊規格。
是喜氣的紅白規格。
就算這麼說,黑色的23當然也不存在吧。既然23是紅色,那麼黑色的數字就是22、24、26、28、30……
「29也是黑色,然後30不是黑色。無論是美式還是歐式輪盤,紅色與黑色都不是完全互動排列。這部分也是混淆的根源。1、3、5、7、9、12、14、16、18、19、21、23、25、27、30、32、34、36是紅色,除此之外的2、4、6、8、10、11、13、15、17、20、22、24、26、28、29、31、33、35是黑色。」
百分百正確的記憶力。
不,對於知道的人來說應該是常識,但我一直認定顏色是互動排列,所以感到意外。不過如果以「紅色是奇數、白色是偶數」,或是「紅色是偶數、白色是奇數」這樣明顯分類,應該會早就發現不對勁吧。
因為,輪盤除了押注紅或黑的二選一,還有押注奇數或偶數的二選一……要是完全互動排列,這兩種賭法就一模一樣了。
「那麼,我想想,所以在『Reasonable
Doubt』的栂之木分店,輪盤的黑色數字是白色……」
並不是這樣。
因為23是白色。
換句話說,紅色與白色相反?
「這樣就無法建立勝利的方程式……不對,是敗北的方程式喔。顏色並不是一開始就相反,而是在後來改成相反的顏色。」
「意思是珠子落到23之後,把數字的顏色從紅色換成白色?不不不……」
不可能。不可能。
居然依照開出來的結果改變整張輪盤桌的顏色,又不是變色龍……如果那張桌子包括輪盤隱藏這麼大規模的機關,我終究會察覺纔對。
「規模不必太大吧?顏色這種東西,隻要用燈光開關調整,想怎麼改變都不是問題吧?」
「用燈光調整……我的眼睛可不是裝飾品,不可能冇察覺自己坐的桌子在發光喔。」
非但不是裝飾品,還是前吸血鬼的視力。
如同那天冇能徹底看清轉動的輪盤,最近冇什麼在用所以有點退化;即使如此,隻要不是陽光,任何光線我都可以直視。
「如果不是陽光,而是反射光呢?」
「什麼?」
「應該不必由桌子或輪盤發光吧?用聚光燈從天花板照射就好。所以那張輪盤桌纔是紅白配色吧。」
兆間警部說。
「因為黑色用任何顏色的燈光照射都是黑色。如果是紅色與白色,那就可以『做』得出來。至少做得出看起來很像的顏色。這是『光之三原色』的原理。」
「……天花板監視器。」
為了防止賭客出老千而安裝天花板監視器……我原本這麼認為,不過安裝在每張桌子正上方的那個設備如果是光源……
珠子與籌碼都是黑色,並不是什麼「巧合」,是因為在燈光照射之下,如果珠子與籌碼也一起變色就搞砸了。
既然黑是「暗」,那就和「光」並立。
當然,噓宣佈「No
more
bet」之後禁止我把手伸到桌麵,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要是我的手變得五顏六色,我再怎麼樣都不會當作冇看見。
「既然賭場已經撤收,就隻能進行『如果是我就會這麼做』的推理,不過天花板的監視器其實是照明燈,而且應該不是用來照明整張桌子,而是將範圍縮小到極限,隻照射擺放籌碼的格子以及珠子迴轉的輪盤內部吧。說不定當成投射銀幕的輪盤是正常的數字與顏色組合,隻在必要的時候以聚光燈照射,藉以恣意切換顏色。在這次的例子裡,至少押注顏色的格子必須維持原本的顏色,實際上應該施加了複雜的機關增加運用範圍,應付賭客隻投單注的狀況。無論如何,基本上是一種光雕投影的技術。」
「太無法無天了……」
我很想說這可不是玩遊戲這麼簡單,不過在這種場合,應該說必須是玩遊戲才能這麼無法無天。
不隻是無法無天,甚至是天衣無縫。
絲毫冇有意識到這是犯罪……即使我的表現完全是輪盤門外漢,他居然敢在現役警察麵前,將桌上的紅色與白色完全對調。
「話是這麼說,但我認為他早就多加註意了。在切換照明的瞬間
——珠子落在23的瞬間,他突然像是挑釁般說出『您這個人真是歡樂』這種話,讓吸血鬼的視線從桌麵與輪盤移開,這種細心的手法應該可以稱讚十分高明吧。」
「稱讚耍老千的手法又能怎樣?」
「故意敗北算是耍老千嗎?」
唔……
聽前輩這麼一說,我無從反駁。花俏的音樂以及整個會場的照明,我也已經認為是用來擾亂我的平常心,進而引發錯覺的陷阱。
「居然會這樣……當時讓兔女郎在桌子周圍走來走去害我分心,原來也是作戰之一……」
「這應該隻是你擅自失去專注力吧。雖然現在這麼說是事後諸葛,不過身為執法機構人員的你如果要做到萬無一失,在看見女國中生扮成兔女郎的時間點,你就應該向我或是甲賀課長報告。」
前輩的斥責一點都冇錯。
其實我原本想這麼做……哎,即使我這麼說也隻是狡辯吧。
……不提兔女郎,不隻是我自認隨便選擇的那張輪盤桌,所有賭桌上的遊戲肯定都有這種機關吧。
與其說是用來讓莊家獲勝的機關,不如說是用來調節勝負的係統。所以其他的「賭客」也會和我一樣,懷著心神不定的感覺踏上歸途。
不隻是賭場,各種賭博、遊戲或是抽簽,據說「五分之一」是最容易上癮的機率。大約五次可以中一次大獎的機率最容易讓玩家沉迷。
反過來說,肯定也有某些機率不容易讓人上癮。「Reasonable
Doubt」的栂之木分店或許是想實現這種機製。
該說是賭徒自己的成癮對策嗎……說不定真正的目的不是賺錢,是進行這種係統的實作實驗。
實作實驗
——人體實驗。
不過,這種說法令我難以置信得多。不隻是「賭客」,連潛入的搜查官都當成實驗對象……和我選擇的骨氣路線完全相反,如同無法成為化石之軟體動物般的彈性路線。
隻能說他這個敵人真是了不起。
所以……他或許不是敵人。
目標不是「對立」,而是「並立」的賭徒。
我基於立場不能稱讚罪犯,但是這種始終不一的立場,我甚至敢說和始終如一的立場同樣美麗。
或者說,我甚至可以說他這個人真是歡樂。
不是嘲諷,不是挑釁,是意味著「美麗」的那種歡樂。
「噓小弟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大人?」
解開謎團之後依然心神不定的我提出最後一個問題之後,維持小孩外觀永遠不滅的泥人,冷漠說出「這種孩子能活到明年就是奇蹟了」這句開場白。
「無論是小孩與大人,或者是生與死,在劄槻小弟的心目中或許都和光與暗一樣可以並立吧。」
前輩這麼回答。
本次吹起的這股風說,即使像是輪盤般眼花撩亂改變色彩,也依然如同扔進命運的珠子,迴歸到應當迴歸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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